他们终于到了那里。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后半夜将变的好起来。尽管如此尼克仍然觉得今夜不堪回首。在夜晚中最糟的那段时间里,他带着后座上被麻醉的兔子在城市的背街陋巷中穿梭。花了几个小时开出热带草原区并甩掉了警察的追捕。又花了几个小时穿越撒哈拉广场。现在一切努力终于有了回报。他到达了他的希望之地----冻土镇。
这是个逃亡的好去处。冻土镇历来都被认为是块最难以生存的土地。首先在这里,恶劣天气如家常便饭一般说来就来。其次,众做周知警队主要是由大型掠食动物组成的,而那些动物特别厌恶这种气候。基于这些原因,冻土镇成为整个城市中警力配置最少的区域。在那里,尼克知道他要得到庇护就得找某只疑心病缠身的大白熊抱粗腿。或者,至少他希望这样管用。
尼克左转上了公路。他并不很担心此时此地被人目击到。没有人会在晚上进入冻土镇,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积雪,而大多数商店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打烊了。尼克看向后视镜,目光小心地打量着朱迪。她的眼皮闭着,轻轻打鼾,对外界发生的事毫无知觉。尼克发现这是他唯一一次看到她如释重负的样子。而当她清醒的时候,她看上去像是急需一天休假。真可悲,这似乎是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够满足她的了。出于某种同病相怜的尊重,尼克只用单爪扶在方向盘上开车,另一只垂在他身侧,为了不让相连的手铐打搅了她。尼克把眼睛重新集中在公路上;手铐的事必须优先解决。
进入冻土镇,尼克把车驶向一间路边的小型加油站。当他下车时,雪势已经小了,他的脚爪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。他小心翼翼地把朱迪拉出车厢抱在怀里。这个加油站在苔原镇的渔民之中非常受欢迎,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允许你免费使用它的工作站自行制作鱼饵的地方。尼克绕了一圈发现了他要找的机器。他抬起鼻子走近它,很明显,它已经很久没被清理过了。这台机器的大型锯刃看上去可以被用来切割木材。对于切断绑住两人的手铐而言,它足够大了。
尼克站在凳子上,并把朱迪在一张桌子上放好,然后调整他们俩胳膊的位置,使手铐的链条位于锯刃的正下方。尼克敲下墙上的按钮,锯刃呼呼地运转起来。而朱迪碰巧也在这个时候醒来。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身边轰鸣的大型锯刃,还有操纵着锯刃的危险逃犯·····情况真是简单明了,连说明的功夫都可以省了。于是她做了一个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做的应对。发出了撕心裂肺直冲云霄的尖叫。“啊啊啊啊啊!”朱迪一边嚎得惨绝人寰一边起身跳下桌子。全然不考虑自己还和尼克拷在一起,她最终被绊住,拉得两个人一起倒向雪地。她坠下时,胳膊被猛地拉回来,而双腿也由她下方向上弹。尼克被从椅子上拖了下来,撞到了胸口。他们两个进行着一场暴力而滑稽的拔河比赛,直到他们都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。
“你……他妈……有什么……企图……”朱迪气喘吁吁地说。
“你……以为呢……棉尾巴…”尼克开口,呼吸粗重。
“你看上去……是想……锯了我……”朱迪泪汪汪地说。尼克很清楚,她心里真就这么想的。在她采取什么行动之前,自己得快点想出办法。他屏住呼吸,试图表现得人畜无害。
“听着……我知道你很害怕。这可能是你第一次离开办公室出外勤……我懂你的感受。也许你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麻烦。我也知道你不相信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,但是我对你发誓……我根本没有犯下被指控的那些事。我没有偷东西,也没有伤害任何人。我想锯的也不是你而是这手铐。”尼克缓慢而轻柔地说着。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。她的脸上既有恐惧又显出疑惑。当他说完,朱迪沉默了几秒钟,然后她说。
“可是……我不明白。如果你说的是真话……为什么你会进监狱?”朱迪问。
“我在自家门前被某个疯子绑架了。他把我带到不知什么地方还给我下了药。当我醒来时,就已经在监狱专车上了。”尼克回复道。他可以看到思维的齿轮在朱迪脑袋里转动,有那么一瞬,他希望朱迪不要问出令他感到害怕的问题。
“为什么?”朱迪问。
“他们没说为什么……也许只是单纯看我不顺眼。”尼克撒了谎。他也许对朱迪有一丝同情,但是他并不蠢。他不会为了洗脱身上子虚乌有的罪名而对一个条子承认真实罪行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,但是我觉得如果你想要伤害我,是不会等到现在的。”朱迪说着,她的肩膀和耳朵放松了。
“你想通了?那这些手铐是不是…………”尼克把手铐举到她眼前,问朱迪。
“不……我……我不能这么做。我不能空手回去!”朱迪提高了声调。
“什么!为什么不行?!”尼克说完,开始变得沮丧。
“你不明白!我做梦都想当一名警察!我花费全部的职业生涯试着做些真正的工作,但是他们除了文书工作什么都不给我碰!我申请调职到监狱,仅仅是因为我觉得在那里他们至少会让我做点什么。可即使在那里除了文书外我仍然一无所有!就是因为我是一只做不了任何事的弱小兔子!如果我不把你带回去,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……”朱迪说。
“你认真的么?我,一只狐狸,活在一个食肉动物处处被憎恨的城市里,不知道为什么受这样的差别对待,只因为我与众不同?”尼克回应道。
“你比我更大,还是食肉动物……所以”
“所以?所以什么!我就哔了狗了(或者‘我就纳了闷了’)!只是因为我是食肉动物,就要小心翼翼的和别人交谈。晚上出门时更要时刻小心,某个肩膀上戴杠的条子可能不喜欢食肉动物晚上散步。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那种被当成异类的感觉吗?抱怨兔子生活艰难之前你最好提醒下你自己,睁开眼看看现在是谁戴着电击项圈和口笼!”尼克说。
倾吐着内心压抑许久的东西,尼克感觉自己对她的情绪越发失控。她是认真的吗?他根本没注意到朱迪已经睁大了双眼呆在那里,回答不了他的指责。终于,尼克停下来,跟着她的视线看向身后。和一只拿着猎枪的愤怒大海象打了个对眼。尼克苦笑着,这一天到底还能操蛋到什么地步?
他们在枪口下站了几分钟。海象拿出了一只老式的翻盖手机打了个电话。十五分钟后,一辆豪华轿车停在了路边,一只大白熊走了出来。他拉扯着自己的项圈慢慢走向僵持的三人。他越走越近,尼克发现这不随便哪只白熊,而是克兹洛夫的助理!他从钱包里抽出一百美元把海象打发走,然后不由分说把尼克二人拖进了豪车。整个折磨般的过程中他只说了一句话:“科兹洛夫等你多时了。”。开始了一段漫长而尴尬的车程来穿过冻土镇
在接下来的路程中,没有一个人说话或有任何动作,除了科兹洛夫的助理用他的手机发短信。尼克看向朱迪,后微微颤抖,眼神游移打量着车内空间。尼克把爪子覆她的爪子上,他也许他有时不喜欢她,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会什么都不做,留她在那里畏缩发抖。她低头看看他的爪子,然后抬起头看看他。当她看向他是,眼睛里只剩下恐惧。她微微喘气,视线焦点却越过了他。尼克转过身看去,身处冻土镇,城镇上方悬挂的极光已经清晰可见。朱迪几秒钟内就被迷住了,蓝绿色的眼睛上映出填满夜空的神秘华彩。
“那是什么?”朱迪的声音中有种痴迷在梦幻中的朦胧。。
“那是冻土镇”尼克说。他还不能确定克兹洛夫派他的助手来对他和朱迪是福还是祸,但他明白自己马上就会得到答案。
司机把他们从靠近区域边界墙的加油站一路带到了冻土镇中心。越来越深入,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。科兹洛夫的助理打开了豪车的门,尼克和朱迪跟着下了车。在他们前面的是“科兹洛夫宫”。科兹洛夫在许多领域都很出名,但是人们对他的看法却各不相同。对于某些人来说,他是一个凶残的帮派分子,为了自己的非法生意在竞争中胜出可以不择手段。某些人知到他是一个可敬的父亲,对己的儿子莫里斯宠爱有加。然而大多数人都知道他是这间名叫“科兹洛夫宫”的高档餐厅的拥有者。餐厅本身是合法的,主要作用是为科兹洛夫洗钱。令人惊讶的是餐厅的经营状况真的很好,并且已经计划开设分店了。
豪车把他们带到后门,他们从那里进入了餐厅的地盘。他们穿过停车场入口,走过一条走廊,通过几扇门,最后走上一列楼梯。终点的大门开启,一间办公室就在眼前。尼克,朱迪,还有克兹洛夫的助理挨个走进去,木门在他们身后关闭。这间办公室里摆满了昂贵的画作和雕塑。后面是一个大型雕花木办公桌,科兹洛夫就坐在办公桌的另一侧。他是一只体型巨大的白熊,正通过浓密的眉毛和可乐瓶底般厚的眼镜注视他们。起初他威吓般的一皱眉,但很快便面露喜色。科兹洛夫从他的椅子上下来,开始发出他独有的、雷霆般的笑声。他走到他们面前抓起了尼克。起初,尼克认为他想掐断自己的脖子,但结果证明科兹洛夫只是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。朱迪也没能幸免,被另一只胳膊抱了起来。
“尼古拉斯!我亲爱的朋友,在从上次谈话后我们多久没见过面了?”
“见到你……很……高兴……克兹洛夫”尼克试图在说话的同时维持呼吸。
克兹洛夫把他们俩放在他桌前的椅子上,然后坐回了自己的椅子。
“尼古拉斯,我接到你那矮胖朋友的电话后一直很担心。你被追得满城市跑已经够糟了,但是好几天收不到风声更是让我焦虑不安。然后我就听到了你在街道上被劫持的消息。那时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了。这件事困扰的我夜不能寐!现在一切都好了!你在我这,再没有什么好担心了的,对吗?”科兹洛夫说话口音很重,尼克并不感到惊讶,但是朱迪却一脸懵逼。
“是的,关于那个,科兹洛夫……事情变得有点复杂了”尼克开始对科兹洛夫讲述他与克劳豪泽通电话后自己的大概经历。他尽他最大可能避开了有关WildeTimes的部分,他不需要朱迪给一个逮捕他的正当理由。他还告诉科兹洛夫朱迪其实是某个商场保安,给他戴上手铐是为了帮他逃脱。在此期间科兹洛夫让他的助理摘掉了尼克的口笼,并给了他一套衣服。这套侍者的制服比他大了两号。但也比他的囚衣好出几百倍。然后他拿出一把断线钳剪断了手铐,当尼克讲完了一切,科兹洛夫陷入了沉默。
“哎呀,没什么可担心的,尼古拉斯。我会帮助你。你只需要在这里睡一觉,然后就能和往常一样的工作了。”克兹洛夫说。
“他说的工作是指什么?”朱迪打破了她的沉默。
尼克没有机会给她答案,因为正当他转身作答时,身后那扇‘砰’的一声开了。有只海豹一头撞了进来向科兹洛夫报告,大量黑色车辆正从街道上赶来。科兹洛夫刚要开口,就有什么东西穿过左边的窗户掉了进来。短暂飞行后,落在了地毯中央。朱迪立刻认出这是一枚催泪瓦斯,她拉住尼克在地板上卧倒。一秒钟后那东西炸开了,房间内被灌满了烟雾。克科兹洛夫,他的助理,还有海豹开始剧烈咳嗽,朱迪和尼克在地板上爬出了房间。
他们跑下楼梯,试图原路折返回到下车的地方。然而他们转错了弯,进入了主餐厅。这里完全陷入了混乱,顾客们惊叫着寻找掩护,而身穿防弹衣手持枪的动物冲进了前门。尼克和朱迪回头穿过门,再一次原路折返。他们终于到达了停车场,环顾四周,在后面有一台适合多种动物体型的混合动力摩托。尼克跳上了摩托,他很惊讶朱迪也跟着他跳了上来。
“你不应该回到你的战友中吗?”尼克给摩托打火时问她。
“他们不是警察,我从来没见过那种制服。他们根本不是我的朋友,我的朋友中绝对不会有人对平民开枪!”她一边说一边抱住尼克的腰。
“即使他们是食肉动物?”尼克回复。
“什么?不,对谁都不会!”朱迪惊讶地说。
“好吧,这不是第一次了。”尼克说。
“你到底在说什么?”朱迪说,她对眼下的情况无比焦虑,因为她能听到有人正在从四周接近这里。
“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Happy Town的地方?”尼克问。
“不,我之前没到过城里,我来自兔窝镇。那里发生了什么?”朱迪说,仅仅揽住尼克的腰。
“现在不是时候……我以后再跟你说”尼克一边说一边启动摩托引擎。他们正设法离开停车场,就在这时,他们刚刚离开的那扇门被炸开了。其中一只武装兽看到了他们,立刻举枪射击。尽管对方射偏了,但呼啸而过的音爆告诉了他们枪里射出的不是麻醉箭而是实弹。他们并不是为活捉尼克而来;他们来这里是要把他赶尽杀绝。尼克把引擎轰到喷火,摩托载着两人子弹一样冲到了街上。他们发现对方跟上来,直到另一发子弹从他们身边飞过。朱迪回头看到了一只穿着防弹衣的动物骑着一辆摩托车跟在后面。尼克一个急转出了街道,进入高速公路。
尼克在车辆之间突然变向,试图让尾随者撞上些什么。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骑过摩托车了,但他从不会忘记芬尼克教给他的东西。在这一切疯狂的行为结束后,他一定要记得感谢他,如果他做的到的话。他没必要比追踪者开得更快,他只需要绕晕他,然后尼克可以快速驶离高速公路,然后绕上足够多的圈来甩掉他。然而事实证明这想法做起来并没那么简单,因为他们的追踪者是一个非常好的骑手。你追我赶的危险游戏持续进行,冻土镇在地平线上越来越远。尽管尼克尽了全力,但他还是不能把那个家伙甩出足够远的距离。这种钢丝上的共舞持续了一段时间,直到尼克抓住了一个机会向右猛打方向盘,驶下了高速出口。这条路并不通往冻土镇中的任何地方,而是把他们引向热带雨林区。
尼克感觉微微舒心,因为他可以看到环境隔离墙就在他眼前。他知道仅仅离开冻土镇还不够远。然后呢?他能去哪里?很明显,他在这个城市中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。无论藏在哪里条子都能找到他。尼克这事不知道面对这绝境,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远离这座城市。当他进入连接两个地区的通道时,他产生了些许的安全感。然而这感觉在他们刚进入雨林区时,就随着身后一声巨响而破灭。摩托车后轮中弹,尼克瞬间就失去了对车的控制。他和朱迪被甩出了车子,重重落在柏油路上。
尼克落地时磕到了头,视线变得一片模糊。他能在他的左边辨析出朱迪的轮廓,他的右边是一座悬崖,放眼望去瀑布倾泻到巨大的河流中。他面对着隧道,看着追逐他们的骑手从中走了出来。尼克起身并帮朱迪站起来。她紧紧按着自己的头,脸颊上有一块相当大的淤青。骑手拿着枪慢慢靠近他们。尼克的视线开始集中,他可以看到骑手在他们面前不远处停下。他把爪子伸到他的头上取下头盔。站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之前那只绵羊。
“你真是喜欢让我的工作充满考验,对不对?”绵羊问。
“还要我问上多少次,你这丧心病狂的颠羊到底在为什么卖命?”尼克大声质问道。
绵羊开始大笑,笑得如此激烈,笑得弯下腰去,以笑得几乎无法自控。一直笑到他直起身,擦拭笑出的眼泪为止。
“尼克,尼克,尼克啊……你不记得了吗?我早就回答过你了,我傻傻搞不清楚状况的小朋友。”绵羊说。
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,刚才是我第一次问你!”尼克说
“哦,尼奇你不记得了?我是那个深爱这座城市,并且从你这种垃圾手里拯救它的人。”绵羊轻笑着说。
尼克睁大眼睛紧紧盯着绵羊。之前有人对尼克说过这话,但他的物种绝对不是绵羊。
“这……不可能”尼克狐瞪口呆。
“面容也会撒谎,尼奇!是时候给这场戏落幕了,让我把工作做完。”绵羊一边说一边举起他的枪。
“小妮子,这里有个问题留给你考虑。我之前曾对你手下留情,现在我还想再慷慨一次。离开这只杂种,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?如果你能发誓对这件事守口如瓶,我甚至能让你在警队里平步青云。”绵羊对朱迪说。
朱迪看看尼克,握紧了他的爪子,然后挑衅地看着绵羊。
“你自找的”绵羊说着给他的抢上了膛。
在绵羊开火之前,朱迪向后推了一把尼克,他们双双掉进了下方的河流中。绵羊对着他们落下的水面打空了一个弹夹,但是湍急的水流飞快地卷走了他们,绵羊找不到任何明显的目标。他们俩奋力浮出水面,但是现在水流太的力量太强了。他们有好几次被冲回水面之下,而且停留的时间一次长过一次。在他们认为事情不会变的更糟时,双双掉下了另一条瀑布,而这座瀑布是之前那座的两倍大。终于,他们又再次浮出水面,努力游近之后一把抓住了对方。他们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,心想他们的麻烦终于结束了。然而这并不算完,水势开始变得糟糕无比,河水变成了白色的激流,冲刷过河道内大块的岩石。当水流变得更强,尼克和朱迪被冲散了。他被冲入了水中并在强劲的水流中转圈。突然,毫无预兆地,尼克被甩到了一块大岩石上。他的头狠狠撞在上面,力道之强足以把他撞昏过去。在他失去意识之前,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水下又撞上了好几块岩石才浮出水面。在最后一瞬,尼克听到朱迪在呼唤着他的名字,然后,黑暗吞没了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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